闻冬回神, 摸出手机看, 是张星序的电话。
她指尖悬空停滞,犹豫片刻到底挂了没接,关机放入口袋。
她不敢接,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会跟他吵。
理智告诉她不行, 可情绪却快将她吞噬殆尽, 她急需找到发泄的出口。张星序的确瞒了她, 但不该是他来承受她的愤怒,她也不能这么对爱她的人。
张星序联系不上她难免着急。
他追着闻冬出门, 却因为前后一个红灯被拉开距离,赶到高铁站时去莲山的列车刚开,最近一趟还要等一个小时,开车过去肯定赶不上,他点开购票软件查看余票,买了正在检票的莲山周边城市。
等抵达莲山,已经两个多小时后了。
司机见他赶时间,把车开得飞快。
他心悸难安,呼吸沉重迟缓,却依旧没放弃给闻冬打电话,她不接就给黄从英和闻静打,让闻冬到了跟他说一声。
他见过闻冬崩溃的样子,上次夜里她也是这样被她的家人逼到歇斯底里大吼,可没人在乎她的感受,目睹一切的他心脏宛若被人从中间生生撕裂。
他不敢去想一个被逼到极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。
他担心她,怕她冲动之下会伤害到自己。
心急如焚然到连转账付款金额都输错了两次,司机打着方向盘说要给他退回去,张星序拒绝:“不用,你开快点。”
快到时,窗外天色暗下,道路两旁华灯初上,天际蓝得发黑,摇摇欲坠挂在这座城市之上。
倏然!手机响了,张星序刚接对方就挂断,像是不小心误拨。
来电人闻静。
不可能是误拨。
他打回去却无人接听,顿时心乱如麻,每分每秒坐立难安。
闻冬家住在一处老小区,街道两边停满了私家车,司机开不进去,刹车刚踩正要开口,副驾的张星序已经扯了安全带跳下车,把司机都吓了一跳。
电梯运行缓慢,他等不及,迈着步子一口气爬上十楼,只见微敞的房门外站着几个探头打量的邻居。
汗水顺着额头滑落,衣服贴着脊背一片滚烫。
内里争吵不断,张星序冲了进去,屋里一片狼藉,桌椅掀翻在地,碗筷破碎,水洒了一地。
“卡在哪?”闻冬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,喉咙用力到沙哑。
她翻乱卧室衣柜夹层,把黄从英的空包狠狠摔在地上,“钱被你藏到哪去了?!”
黄从英捂着胸口,泪眼婆娑望着闻冬摇头。
闻静看准时机一把上前夺过她手边的刀扔开,哐当一声,沾了血的刀刃沿着地板甩到张星序脚下。
空气安静了那么一瞬。
张星序猛一抬头,看到闻冬脖子的血痕与刀尖上的别无二致。
他浑身一僵,瞳孔放大,“你们对她做了什么?”
他连声音都在抖,不可置信看向黄从英和闻静。
“疯了疯了!都疯了!”黄从英双手掩面背过身要走,闻冬奋力挣开闻静,一把抓住黄从英瘦弱的肩胛骨,指着张星序:“卡拿出来,把钱还给他!”
黄从英哭得更厉害了,嗓音尖锐凄惨,拖着哭腔,在闻冬手里轻得像一张纸,“作孽啊你,你爸一死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……”
闻冬充耳不闻上手翻她口袋。
颈侧伤口不浅,流的血染红了衣襟。
明明穿得这么少,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。
闻静撞到门缓过劲来,上前要拉开闻冬,“你干什么?钱不在妈身上。”
张星序敛着气,下颌紧绷拽住她的胳膊,“你别动她。”
闻冬动作一顿,盯着闻静,“你知道钱在哪?”
闻静闭了闭眼,指着闻一鸣的卧室。
闻冬二话没说踹开闻一鸣的房间,把所有柜子倒出来找。
其中书柜下面上了锁,她想也没想操起木凳砸上去,嘭声巨大,窗户震颤。
锁芯砸坏,闻冬拉开柜子。
家里的房产证,土地证,银行卡,甚至是现金都收在里面,垫在最下面的是闻一鸣的大学录取通知书。
闻冬看也没看,翻找出存折和银行卡,回头拽着黄从英要走,“跟我去银行把钱取出来。 ”
黄从英拉着一股力往后,不愿跟她走,“你把钱拿走了想过一鸣吗?你已经工作了,可他还在读书啊……”
“谁不是从读书过来的?”闻冬眼神冷然,她手抓得紧,指尖隐隐泛白,带着控诉一字一句:“我贷款读大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问姐夫要钱?!”
“八十八万。”闻冬凄然冷笑,把黄从英拖到客厅,望了眼门口观望的邻居,“你出去跟他们讲,说你彩礼收了八十八万,你看他们以后谁还敢看你笑话。”
她拽着黄从英要出门,门口邻居四下一散,纷纷让开一条路。
黄从英丢不起这个人,怎么都不肯出去。
“冬宝。”张星序上前半步挡去门外窥探的眼神。
他压下心头火,极力保持镇定,抬手扶住她的肩,“银行已经下班了。”
他弯身看她眼睛,轻哄:“明天我联系工作人员上门办理,好吗?”
闻冬强撑了一下午的情绪在对他视线的瞬间土崩瓦解,默默松开黄从英的手,肩膀随着一点点塌下去。
她憋着一口气赶回莲山的时候就做好了最极端的打算。
她明明已经接受了母亲没那么爱自己的事实,对此也不再抱有期待,可为什么她的家人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放过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