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静忍着悲痛,开口几度失声,“一鸣还不让我告诉她。”
闻冬拿起装着闻代平衣物的行李袋丢到一边,阳光斜照进来,又被道路两边的树干迅速遮挡,光斑消失只剩模糊的黑点留在手背。
张星序从后绕过捂住她的眼睛。
她的睫毛轻轻扫着掌心,潮湿柔软。
下一秒,她拉下他的手,“我没事。”继而又故作轻松一笑,“早说让你回乐城了,现在倒好,你想走都走不掉了。”
张星序说:“我不走。”
而后他就真的没有离开。
从到医院取死亡证明开始,再到后面联系殡仪馆接人过去,都是他在忙前忙后打点。甚至连给亲朋好友的讣告都是他编辑好让闻一鸣发的。
闻代平一死,黄从英一蹶不振,闻静整天照顾她,时不时还要回家带孩子。闻一鸣一问三不知,整个家里还能撑起来的就只有闻冬。
律师那边需要取证,她忙得两头跑,恨不得一瓣掰成两半用。
张星序几乎将葬礼全部包揽下来,需要家属签字的地方他会带上闻一鸣。
而闻一鸣是在出院结算时被打击到的,他看到费用清单上那一连串滚雪球的数字,原先对闻冬的愤怒缄默成苦药,咽得他嗓子发疼。
他不知道闻冬哪来这么多钱,也许是她到处借的,也许是李曼悦的,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他面前——如果没有闻冬,闻代平或许会死得更早。
他不敢细想,把单子胡乱揉成一团揣进口袋。
追悼会定在三天后。
闻冬忙得晕头转向,唐姐一通电话打来询问她的情况,她才想起国庆假期早已结束,连忙解释家里出了事,话还没说完,唐姐宽慰她说:“知道,我都知道。”
“我不是来催你上班的,冬宝,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丧假已经批了,你这几天好好在家陪陪家人。”唐姐长叹,“节哀啊。”
闻冬带着鼻音嗯声,对她说谢谢,又随口一问:“谁帮我请的假?”
唐姐疑惑:“说是你一个朋友,姓张,他没和你说吗?我看发过来的材料没问题,以为你是知道的。”
闻冬摇头否认:“没,是我忘了。”
挂完电话,闻冬去找张星序。
他在楼上跟黄从英商量火化时间。
聊到最后,具体时间和追掉会的大致流程敲定下来,黄从英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闻冬。
门没关,闻冬站在外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。
她的手碰到门把,心被一根细线轻轻提起。
“是。”张星序承认得很坦诚,“我很喜欢她。”
黄从英问得直白:“有考虑结婚吗?”
变故过后的中年女人憔悴不堪,闻静这段的照顾让她受之有愧,闻冬虽然什么都没说,却直接扛过本该落在她肩上的重担,和眼前这个人一起撑起这个零散的家。
她很清楚,假如不是他,闻冬未必会坚持走到现在。她大可以回到乐城继续过她的小日子,可她依然选择留了下来,送闻代平最后一程。
不管因为什么,她对闻冬始终有亏欠。
“之前有。”张星序垂首轻笑,“之后……不出意外也会有。”
“我对未来的规划中,她是至关重要的一环。对她来说结婚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,我也尊重她的决定,但如果阿姨你问,我的回答只会是肯定。”
“挺好的。”
黄从英笑笑,笑得太过勉强,嘴角上扬,眼里却装满忧愁,问他是哪里的人。
张星序说:“观花市。”
“有点远啊。”黄从英说,“有考虑在这边买房吗?”
张星序刚要回答,闻冬推门而入,打断了两人对话。
黄从英看到她,下意识起身问她吃饭了没。
闻冬说不饿,进房间找到东西又出了门。
追悼会当天下起蒙蒙小雨。
闻代平生前喜欢喝酒交友,加上一圈亲戚,来了不少人,闻一鸣扶着黄从英站在门口接待。
田澄也来了,她听说出事了就想过来,又怕给闻冬添麻烦,这些天一直在通过联系张星序了解她这边的状况。
看她瘦了一圈,田澄眼睛蓦地一红,差点当场哭出来。
反倒是闻冬安慰她,“我才是那个该跟你说对不起的人。”
田澄捂她的嘴:“不许你这么说。”
很多亲戚闻冬不认识,也没有打招呼的兴致。
葬礼进行到中途,她出去透风,没想到撞上了白叶。
她本来都快忘了她,但她的再次出现,原先记忆里的那点蛛丝马迹重新串联到一起,将怀疑无限扩大。
她一身黑衣,神情凝重注视着张星序。
张星序撑着伞背对闻冬,隔着嘈杂雨声,她听不清说了什么。
“就这样,我没事。”
张星序想走,白叶一把拽住他,“你这手都抖成什么样了!你这叫没事?”
白叶性子温和,很少急眼,这会儿拉着他有点不管不顾,“我不过来你想拖到什么时候?一直逃避有用吗?”
她望着他,头发凌乱遮住脸,“算我求你了,跟我回去行吗?”
张星序的余光注意到闻冬,心脏遽尔刺痛,“你别说了。”
白叶不解,循着他的目光跟闻冬碰个正着。
闻冬朝张星序小跑过去。
白叶偏过头,勾下发丝夹到耳后,迅速整理好情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