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番话说得铿锵顿挫,道得慕汐不觉拧眉思量。
她素来不信人性本善。
她只是对那样一个年纪的孩子,却成为了那样的人而心生悲哀。
不是怜悯,而是悲哀。
当初她秉着治病救人的善念开医馆,却被人眼红陷害,甚至上了断头台,险些丢掉性命。
从那时开始起,她便知晓人性的恶远超她想象。
可纵然是如此,她还是想要热爱这个世间,热爱这世间的一草一木,一花一鸟,一叶一树。
她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舍弃,可善念却是她永不愿弃如敝履的。只因除了阿妩,这是唯一能支撑她在这泥泞的世间里走下去的动力。
“慕汐,你这个贱女人,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?你去死吧!”正思量间,一道粗哑尖锐的声音骤然在身旁响起。
“小心。”
“有刺客,保护殿下。”
两道厉喝同时响起。
慕汐一惊,她且未回神,便被裴行之揽腰抱起转了一圈,并往后退了两步。
下一秒,她只听得“砰”地一声,一把尖刀蓦地掉落在眼前。
若非裴行之把她及时拉开,此时的她已然命丧在这尖刀底下。
慕汐惊魂未定地顺着尖刀朝前面望去,一个衣衫褴褛且满头污垢的女人被几名将士死死摁住。
她甫一抬首,慕汐便见她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,那发黄的眼里似带着滔天怒意,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。
慕汐蹙着眉把她细细端详,见她年纪似已过四十,且左脸处有道可怖又触目惊心的疤痕,浑身上下好似饱经风霜,又似历经折磨。
瞧了半晌,她虽觉有些眼熟,然却怎么也想不起从前在哪见过她。
除了裴行之,慕汐想不起她曾和这般年纪的人结过仇。
为何她要置自己于死地?
思量片刻,慕汐正欲上前问个清楚,管砚便过来向裴行之低声回了句:“回殿下,是赵姑娘。”
未待裴行之说话,慕汐便蹙着眉先问出了声:“哪个赵姑娘?”
“是......”管砚支支吾吾地看了眼裴行之。
裴行之接过他的话,面不改色地道:“是先时请进府里,教你作画的赵素芝。”
他这话音未歇,慕汐霎时被寒冰冻住了般,惊诧地作不出任何表情。
她怔怔地转过头,望着那个头发凌乱、形如枯槁、宛若疯子一般的女人,根本无法与印象中那个温婉可人、恬静柔顺的素芝姑娘联系在一起。
“你不是不爱这里的一切么?你为什么还要回来?你为什么还要回来?”素芝抬首,透过垂在面上且满是污垢的发丝,冷笑着、怒吼着质问慕汐,“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欲擒故纵?你利用我,为的便是那侧妃之位。我当初就不该帮你,就不该帮你。你个贱人,你这个臭......”
“啪”地一声。
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,鲜红的掌印落在素芝脸上,有鲜血从她嘴里流出。
她登时止住嘴。
管砚掏出巾帕,一脸嫌恶擦了擦手,冷冷地道:“再管不住嘴,我立刻让人把你舌头拔下来。”
裴行之细细检查过慕汐没伤及哪里后,这方隐着怒意望向素芝,寒声道:“看来,你这数月的遭遇还是没能让你好好反思,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。”
言及此,他话锋陡然一转,说出的话犹似毒蛇吐信,“来人,把她扔去乱葬岗,埋了。”
他此言传入耳中,慕汐骤然回神,她扬声道:“住手。”
那些将士正要拖素芝离开,忽地闻声,皆望向裴行之。
慕汐缓了缓神,转而朝身旁的男人沉声问:“是因为我,你才这般待她的么?”
裴行之见她眼底满是愧疚,思及她想的是什么,便不由得笑了,“你一逃,我便猜出她有暗中助你,只不知是用什么方式罢了。可我看在周伯的面儿上,不曾对她进行发落。然她却得寸进尺,竟鬼迷心窍给我下迷情药,企图用此爬上本王的榻。她既这般,本王自然不能轻易饶过她。”
慕汐闻言,顿了顿,无声地叹了口气后,方道:“她这般做,自然是她的错。可她待你,好歹也是一往情深,你何须这般狠?”
眼瞧着素芝成了这副模样,慕汐无须细想,便知她必定经了不少苦。
忽闻她这般说,裴行之冷笑出声,“我待你,同样一往情深,你又为何这般狠?”
连半点情,也不曾给他。
“你的怜悯,你的善念,从来只给别人。我对你付出的所有,你从来不曾瞧见分毫。”
裴行之微红着眼眶,声声质问她。
慕汐被他怼得一时语噎。
又来了。
在这个疯子面前,她真真是半句错话亦说不得。
第061章 温言语,毒中毒
缄默几秒, 慕汐不得不转变策略,先安抚他,“你难不成希望, 我给你的唯有怜悯和善念?”
她一句反问,把裴行之问得愣了下。
他的确不想要她的怜悯、善念, 他只要她的爱、她的真情实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