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兵被唬得顿然抬首,后退半步。
她忙低下头,略带歉意地道:“大人饶命,民女得了咳......咳咳咳......”
她声音沙哑,声音竟似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,全然没了当日的清灵。
慕汐适时地咳了几声,“民女得了咳疾,无意冒犯大人。今日是重阳......咳咳,特意过来上香祈福,以求佛祖保......”
那府兵闻言,蹙眉嫌恶地后退两步,立时挥挥手道:“行了行了,走吧!”
“是是。”
慕汐应声儿,当即转身离开,直到走远,再不见那些府兵的身影,她才微微松了口气。
幸而她早有打算,若非提前吞服了那颗可令人沙哑了声音的药丸,那她方才便已暴露了。
可现下留给她的时间亦不多,鹿韭顶了天儿也只会午睡一个时辰,一旦她推门进去,见着霜碧如此,便势必会发觉她已然逃了。
无裴行之的命令,周伯虽无法封锁城门,然届到府兵尽数出动大肆搜城时,她亦难以再出城。
现下的这一个时辰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了。
因而离了那些府兵后,慕汐连半刻也不敢停歇,只一路朝西城门奔去。
她之所以选了西门出去,是因为盖了裴行之假章的那份文碟和路引,指的方向乃是从淮州到锦阳、缆城,直至最终目的地—信昀。
论常人的思维,自是从西门出去,方至大路往锦阳去。她若选了其他城门,那通往锦阳的路便皆是些偏僻小道,届时她想不引起守城将士的注意亦是不大可能的。
因已是未时,两侧街道的人不多,出城的也唯有十来人,慕汐跟着一老妪身后,时不时佯装轻咳两声。
检查文碟和路引的是个中年壮汉,其狭长的双眼透着精明,论及慕汐,她低眉轻咳着将东西奉上。
“咳咳......”
因咳得有些厉害,慕汐抬手捂下了口鼻,面纱又紧了些。
男人低头看了看她的文碟,喃喃了句“陈霜”后,往底下一瞧,上面盖的章竟是淮州帅印。
那守将微微一惊,忙抬眼把慕汐全身上下打量了眼,顿了顿后,不免警惕起来:“你这生病了还能跑到信昀去探亲?”
“呃?”
慕汐微顿,猛地反应过来,思及素芝给她的文碟上写的出城缘由乃是探亲,她垂首忙道:“回大人,正因我这咳疾久久未能好,咳咳......我表舅才在锦阳等着,要接了我到信昀本家去寻个专治咳疾的好大夫。”
那守将闻言,蹙眉,“你表舅是谁?你这声音又是如何一回事?”
“我表舅乃信昀蓝氏,”慕汐躬着身又咳了声,继而解释,“这声音正是因咳疾久久未愈才落下的病症。”
守将闻言,朝后面的一位将士招招手,那人过来后,又取过慕汐的文碟瞧了瞧,不知在守将耳边说了什么,两人这才松了口气。
守将把东西递回给她,当即挥挥手道:“走吧!下一个。”
慕汐无声地松了口气,忙出城直往锦阳的方向去。
而她也确实是要往锦阳去,却绝非是要停留在那。
整个淮州,有几人能拿到淮州将帅的印章?守将见了她的文碟,印象必定十分深刻,届时裴行之稍一盘查,便会轻易知晓她逃跑的路线。
而信昀蓝氏乃是世家大族,与淮州王府亦有联系,能拿到他的印章便不足为奇了。
慕汐知道裴行之必定会修书往信昀蓝氏去确认“陈霜”的存在,然一封书信往来最快也得两三天,这无疑为她逃往真正的目的地又提供了多几日的时间。
第044章 突闻时,怒假意
慕汐到锦阳时, 已是三日后了。
远在珞州的裴行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,正欲打点行装回淮州,不想恰在此时便接到从沉缃楼送来的书信, 是周伯亲自修书过来,道明慕汐出逃一事。
看到书信时, 裴行之原以为是自己连日来过于劳累,偏是瞧错了意思。
他缓了好一会儿神, 再一字一句地细读。
直至读了三四遍,意识到此间再无别意后, 男人那滔天的怒意霎时涌上心头。
许是消息来得太突然, 又许是胸腔的怒意太猛烈,裴行之竟一时缓不过来,顿然只觉脚底瘫软, 若非他及时抓住桌子的边角,便险些要稳不住身子往后摔去。
管砚不知信上说了何事, 可瞧见自家主上这副杀意腾腾的模样, 他心下一颤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觉得是与慕汐有关。
岂知下一秒便印证了他的猜想。
裴行之的面色犹似渡了层寒冰, 他把腰上的令牌丢给管砚, 冷冷道:“慕汐跑了。你立刻发一份公牍给锦阳县丞,让他即刻封城,再调一千铁骑, 随本王到锦阳去。另外,马上修书一封给蓝氏,和他们确认有无陈霜此人。”
管砚闻言,心下一惊, 立时垂首应声,接过令牌到军营调集铁骑。
思及此前种种, 裴行之那捏着书信的手顿然青筋暴起。
她瞧色自己时的神色明明那般柔情似水,原来皆是口蜜腹剑;她此前那般委屈求全,也原是想让他放下戒心,好周全下一步罢了。
可恨!
可恨他被她骗了这般久,可恨他当真以为她愿意撤下心防,对他坦诚相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