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欺花静静地点燃一根香烟。
心绪需要倾诉,她约了好朋友们出去喝酒,又不知该怎么讲起一千万的由来。临到发达了,才知道原来人可以谨慎成这个样子,她不敢对任何朋友诉说,即便她之前认为和他们交心。
她打电话给高教练。
高教练算挺交心了。
他对她说恭喜,邀请她来北京玩玩。
谢欺花说好,挂断电话。有人敲门。
谢欺花被吓了一跳,因为现在已经快凌晨了,而且她早就搬到新房去了,一层一户,按理说是没人来造访的。她隔着门问谁啊,是熟悉的声音,或者说,是有过肌肤至亲之人的声音。
厉将晓说:“谢欺花,开门。”
谢欺花不想面对余情未了的他。
“老板。”她斟酌,“你回吧,我收了你妈好多钱,我不能再见你了。”
厉将晓怎么会不知道,他说:“我能给你更多。你开门,和我见一面。”
“老板,天涯何处无芳草,何必单恋一枝我?”谢欺花苦口婆心,“我们已经分手了……你就别来找我了!”
“谢欺花,你当真这么绝情?”
厉将晓低沉的声里带些哽咽。
谢欺花于心不忍,她还是打开家门。
厉将晓抬起头看她,双膝跪在地上,
光影落在他英俊不凡的脸上,泪落在他总是倨傲淡漠的眼上,像雨露打湿的伤痕。谢欺花心想真不至于,她要是有那个魅力让有钱人都对她动心、对她至死不渝,她早就发家致富了。
也就是厉将晓,很精明的一个人,怎么一碰到爱情就傻里傻气的。谢欺花赶紧扶他起来,闻到他身上的酒味。他说对不起她,让她在厉家受了委屈,说出差的这段日子没有护好她。
谢欺花心如明镜:“不是啊老板,我在你家没受多少委屈。我丢了职位也不是你的错啊,要不是你当年赏我一口饭吃,我房贷都不一定还得起呢。要说对不起……也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厉将晓只是让谢欺花跟他回去。
谢欺花摇了摇头,说不可能的。
厉将晓脸色挫败了一瞬,又问能不能去她家里坐坐。谢欺花想说不要吧,但是老板的皮囊太俊美,她还是放了他进来。莫名其妙他就抱紧了她,莫名其妙就接了吻,莫名其妙上了床。
次日,厉将晓在她的床榻上安睡。
谢欺花瞥了一眼地上四五个套子。
她穿好衣服,拿上出远门的证件,给李平玺打电话,说要离开一段时间。
她轻手关上房门。
这是最后的温柔。
厉将晓也清楚。
第51章 回旋镖
纽大商学院的外国学生里。
某个东亚人总是格格不入。
独来独往、少言寡语, 一年四季单调的性冷淡穿搭,和他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一样。相较于他的绩点,也许他的家人会为他能否在大学里交到朋友而犯愁, 毕竟后者对他而言才是难题。
有人知道他, 或者说,人气高得很。
他作为交换生来到这里, 因为过分阴柔隽朗的东方面孔,和冷得透蓝的肤色而受到欢迎。他一口流利的美式大西洋口音, 源自他常看的好莱坞老电影,亚洲人里能把英语说得这样好, 要么长居国外, 要么靠有意识模仿。
刚开始,李尽蓝在学校受欢迎极了。
成群结队的人和他打招呼、攀谈。
这段时期,李尽蓝还没有忘记姐姐的叮嘱, 她让他在学校多交一些朋友。
李尽蓝于是加了许多人的联系方式, 他尝试社交, 校社团或联谊趴体。这时候他已经不是那个刚满十八岁,被谢欺花带到酒吧还不知所措的蠢蛋。
李尽蓝浸在国外开放的风气里, 耳濡目染, 也明白一些正常的男女风俗。
拥抱、亲吻,再到做愛。
他曾对某个人如此幻想。
李尽蓝在学业以外的时间适当放松, 他见识了许多新鲜的人和事。李纭的父亲和他联络过,让他目前以学业为主,之后的事毕业再说。李尽蓝明白,自己还需要汲取许多专业知识。
李尽蓝投身于大学生活里。
以至于他以为自己忘记了。
他真的以为自己忘记了。那时已经是深秋, 期中考试刚结束,同学约他去喝酒。都是男生所以没防备, 李尽蓝被灌了很多,又被问起喜欢的女生。
李尽蓝当然难以启齿。
那是不能被提及的人。
她叫谢欺花,一个不算温柔的女人,专职是司机,也做过驾校、搞过投资。她大他四岁,四岁不多,多得是那一页永远无法突破的纸张,上面写着分明的四个大字———纲常伦理。
她是他的姐姐。
亲缘意义上的。
他们又问:“那你和她会见面吗?”
李尽蓝眼前晃荡荡,捏着酒杯沉默。
他怀揣陌生而熟悉的感情回到宿舍。
也就是这晚宿醉,他再一次梦到她。
其实出国之后,李尽蓝就不做梦了。那一夜谢欺花说他得了病,真让他产生了十足的羞耻。手足之癖、骨肉私欲,确实难以对人说出口,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情感,应该被摁头悔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