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家,李平玺依旧一脸不悦,嘀咕着什么,李尽蓝也深深地蹙着眉。
“你俩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呀?”谢欺花说,“我还没批评你们呢!见了人也不打招呼,一点礼貌也没有,我从小是这么教你们的?”她又朝向李尽蓝,“当哥的,你也不做个榜样。”
李尽蓝垂着眸:“平玺说的也没错,他无故就送你回家,心思不单纯。”
李平玺同仇敌忾:“对!这人就是没安好心!姐你小心被他潜规则了!”
“潜———”谢欺花的话噎在喉间。
这个年龄的孩子就这么早熟了?
“你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,脑子在想些什么?”她拧一把李平玺的鼻子。
平玺痛呼一声,还欲争辩,谢欺花已懒得搭理他,叫李尽蓝到餐桌吃饭。
吃完饭,李平玺要上晚课,谢欺花嫌那老师讲课太吵,把卧室的门关了。她盘着腿在沙发的一端抽烟,李尽蓝坐在另一端,被烟呛得轻咳了两声。
“姐。”他说,“最近在换季,平玺也说喉咙不舒服,你把烟戒了吧。”
“你少扯淡,他那家伙一天到晚不是这里不舒服,就是那里不舒服。”
李尽蓝自己也不知为什么,突然道:“如果是你老板让你戒,你戒么?”
谢欺花想了想:“我工作的时候又不抽烟,哪有司机开车还抽烟的。”
“在他面前不抽,在我们面前抽。”
“不是,我老板招你们惹你们了?”
谢欺花纳了闷:“怎么一个两个都对他有意见?人家开我那么高的工资,我完全走了狗屎运才找上这么好的工作,在上海的时候还让我住他自己的房子,这么好的老板上哪儿找啊?”
“……他看你眼神不对。”
李尽蓝干涩地辩驳着。
“那我可要怀疑他是什么眼神了。”谢欺花从鼻腔里浑出浓雾,“人家英俊又多金,瞧上我?凭什么呀?瞧上我这五十平的破屋?瞧上我那破烂的斯柯达?还是瞧上我一个女屌丝?”
李尽蓝不语。
灯下,那张棱角分明、绝伦的侧脸,被光一湮,隽秀而清冷。谢欺花被他不知所谓地注视,却已经不耐烦了:
“少管我的事!我挣钱是供你们读书的,难道是让你们成天唠叨我的?”
出人意料,李尽蓝不再沉默与避让。
他起身:“是,我也没资格管你。”
谢欺花挑眉,没想他走过来。俯身,一手抻住她,一手去夺她嘴里的烟。
太突然,谢欺花忘记了躲,正如没法儿逃开他泼洒而下的阴影。晦暗满在眼角眉梢,不柔和的光线也被他的身影泯灭。铺天盖地,她一瞬间竟然失了明,任由李尽蓝两指摁在她嘴上。
他指尖并拢,力度轻微。
克制地错开她的上下唇。
“你!”烟就这样轻易被掠走。
谢欺花伸手抢,被他用臂挡开。
李尽蓝偏过头去深吸一口。
谢欺花瞳孔放缩,惊呆了。
随后她气急败坏:“李尽蓝!”
李尽蓝却被呛到,咳嗽不止。
真是疯了!
谢欺花眼疾手快,夺回他手里的烟,狠狠摁灭,又连忙去看这疯小子。
“你他妈有病是不是?”谢欺花揪他衣领,“我看你真是读书读傻了!”
“……咳咳。”李尽蓝的手从脸上挪开。眼眶湿润,泛起软红的涟漪。
竟然可怜。
卖惨,真会卖惨!谢欺花嘴里叫骂,手却下意识松开他的领口。李尽蓝喘息,即便岔了气,却反摁住她的手。
“为什么你抽可以,就不许我抽?”
“毛长齐了吗你就抽!你才多大!”
话虽这么说,谢欺花自己清楚他成年了,无论身体还是心理。可成年后的李尽蓝却愈发不服管教、难以相处。
“行,你翅膀硬了行吧?我说的话也当耳旁风,都说了武汉疫情很严重,让你不要回来你偏要回来!算了!我管不着你,你爱怎么抽就怎么抽!”
她索性避到阳台去。
而在她身后,李尽蓝的目光像无声的风霜,停驻在那截被碾灭的烟头上。
困顿、渴望、也了无声息。
含吮那两厢濡湿过的抿痕。
第39章 页之遥
谢欺花站在阳台上吹冷风。
肩上突然被披了一件棉服。
李尽蓝站在她身后, 双手仍然维持着替她拢衣的姿态:“姐,天冷了。”
谢欺花没有回应他,顺着栏杆往外看去, 不远处的小区门口停着救护车。
红蓝的灯光交替闪烁。
“我们小区明天要封了。”谢欺花看手机, “业主群里说的,七栋和八栋都发现了病例。”她顿了顿, “我朋友在华南海鲜市场工作,一家人都感染了, 全部被拖走,只剩个小孩。”
每时每刻, 有人在身边死去。
甚至是以往相互熟知的面孔。
“姐……”
他低声唤她。
却不敢看她。
“所以我才不想你回来, 现在这里乱的啊,就跟个乱葬岗一样,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!”谢欺花说, “你给我打电话说你在高速路口的时候, 我都要被吓死了,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