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上,谢欺花一直说这件事。
李尽蓝兴致不是很高,垂着睫不语。
“怎么了你?”谢欺花百般纳闷,“换新房不好吗?换个百来平的,到时候你俩都有自己的房间了,想怎么装扮就这么装扮,哦对了,给你弟卧室里安个厕所,也方便他起夜……”
只是李平玺早就不怕黑了。
他也丢了起夜的坏习惯。
然而,在谢欺花看来,兄弟俩还是从前的模样。李平玺是那个撅嘴的小熊猫,李尽蓝是在声控灯下孤伶伶的少年。谢欺花来时还说不提你弟了,到头来也是没两句就绕到李平玺身上。
车开半路了,李尽蓝仍然这样闷不作声的,谢欺花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了:
“你干嘛,有话就说呀!”
“我只是觉得,没必要那么早就考虑买房……现在住的房子挺好的。”
“难道你俩愿意和我挤一个房间?”
“这么多年都过来了,也习惯了。”
谢欺花“嗨”了一声:“李尽蓝呀,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没苦硬吃!你就不能追求物质更丰富、精神更美好的生活吗?人家都想着往大房子搬,就你一个人想着住城中村是吧?”
友谊社区虽没城中村那么落魄,但随着汉口这些年的发展,周围楼盘也越盖越密,就显得这老小区格外寒碜。而且环境对人也有影响,平玺还在上中学,谢欺花不得不当一回孟母。
“你说,迁到那种高档小区,周围都是家境优渥、家教得体的好孩子,带着李平玺学乖,不也挺好的吗?”
张口李平玺,闭口也是李平玺。
李尽蓝:“那你去问李平玺。”
“诶,你今天怎么……”
他立刻说:“对不起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我意思是…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
谢欺花深吸一口气,简直哭笑不得。她觉得自己和李尽蓝,是兵遇上秀才,一番唇枪压根儿没有用武之地。
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她把音乐关停,“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?”
李尽蓝一心的苦楚无法纾解。这几天虽然没有和姐姐同床,甚至都不怎么见面,但那一晚,险些越界的感觉使他心中警铃大作。他对学业游刃有余,但情感上的事却如同烈火烹油。
他这几日竟然都。
梦到不可言说的。
并且更加旖旎。
他轻咬住下唇:“……也许吧。”
谢欺花也松了一口气,说知道了。
“等你考完,带你好好放松放松。”
年后,谢欺花把驾校责任转接的相关事宜搞定,之前是分红股,现在要转接为实股,为此高教练也来了一趟。
李平玺临近中考要补课,每天都学得水深火热。李尽蓝那边却连连告捷。
先是拿到冬令营优秀学员的评级,年后通过强基计划,直接保送上北大。
那时是六月末,谢欺花得知消息吃了一惊,入围名单出来了,李尽蓝才拿给她看,说接下来准备校训就可以。
李平玺中考成绩不错,虽然考不到一高的好班,但常规班也是没问题。原本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,可和哥哥比起来,就显得小鸡啄米那么没面儿。
谢欺花赶在截止期交上了毕业论文,靠制造学业垃圾顺利拿到一本文凭。
她休业半年了,成天围着备考的李尽蓝转,紧张兮兮的,一会儿问他吃什么喝什么,一会儿问他学的累不累,简直把他当皇帝一样供起来。终于,七月初,李尽蓝收到了录取通知信。
顿时,谢欺花卸下重压。
卸下重压的不仅仅是她。
指望李尽蓝光耀门楣,一家三口压力都不小。李平玺虽什么都没干,也觉得自己立大功了,他向谢欺花提出了西藏旅游计划,和班上的好兄弟们一起。这是谢欺花年前就答应他的。
正好平玺也到了十五岁,十五岁是能独自坐高铁、出远门的年龄了。
你去吧,谢欺花说,注意安全。
李尽蓝诧异于谢欺花的准许。谢欺花却说,他走了正好,我们玩我们的。
“……玩什么?”他柔和地凝望她。
“成年人,该玩什么?”谢欺花说。
“走。”
太阳下去,月亮就升起来。一天快结束了,而年轻人的夜生活刚刚开始。
谢欺花带着李尽蓝来到汉街夜店。
她很熟络门口保安,笑着打招呼。
“这是我弟。带他来见见世面。”
“这……”李尽蓝始终不敢迈进去。
在人来人往的时髦地界儿,他打扮得太普通,一身纯白短袖和运动长裤。谢欺花围着他绕两圈,用矿泉水把他额前的发撩上去,露出轮廓硬朗的眉骨,还有那双冷得迫人的丹凤眼。
“去玩儿吧。”她朝他抬抬下巴。
“……你不进去吗?”李尽蓝问。
“都是我玩剩下的,而且有我在,你也玩的不痛快。”谢欺花抿一根烟,“记住我的话,别人递的酒不喝,给的零食不吃,掂量着自己的酒量喝,如果有心仪的女生来搭理你……”
她把银制打火机在夜空里抛出焰线。